采叶、炒青、揉捻、烘焙、杀青……一道一道程序过后，神奇的东方树叶脱胎换骨，成为了杯盏中的饮品。茶与水相互纠缠交融的一刻很美，双方仿佛都在翻腾彼此的前世今生：从哪里来，到哪里去？
孕育、出生、成长、健壮、驰骋……一点一点发生着变化，骏马日渐和草场亲昵，在骑手的胯下被寄予了更多希冀。然而当踏上远途，当缰绳被交付于陌生人的时候，它也许会问：为何而生，为何而来？
盘桓在莽莽山脉中的古道，给出了所有疑问的答案。茶与马，正是在这里寻找到了存在的意义，完成了各自的使命。一片茶叶和一匹老马的故事，别以为只有在滇、川、藏的秘境里才能发现，别以为只有大西南的民族史诗中才得以流传。只要稍稍拨开秦岭的云雾，你就会看见一队队驮马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颠簸，就能听见幽深空谷中回荡起的阵阵嘶鸣声。仰赖博望侯划时代的功勋，一捧茶与一匹马可以相伴走得更远，可以和丝绸、瓷器一样穿行于河西走廊、跋涉过茫茫戈壁，可以承载起无数陕甘商人的悲欣交集。或者，视线也可以投向西南的蹚古道，是另一条通行于陕康藏的茶马文化之路：自长安、汉中抵成都、康定。秦岭的峪口山道上，贩茶人往来不息，远方与财富的传说总有着无穷的魅力。穿过重重山峦、川流，一路上会经些什么风雨，会担着多少的悬心。恐怕只有当马背上的茶包卸进了收货商的铺柜，当一支欢庆的锅庄热热闹闹地跳起时，累月的疲惫与艰辛才有了片刻的释放。这时候，一盏泛着清香的茶最相得益彰。浅尝也罢，酣饮也罢，都是滋润心田的味道，都是生活最本真的味道。
人总比这世界变化得更快。茶还是那枚掐着嫩芽而来的树叶，马还是那匹脚力劲实的老骥；而人们早已有了更多的选择，更轻便易行的远方。可是，咖啡太浓烈，奶茶太浅俗，矿泉水尤为寡淡，功能饮品毫无回味。没有那些文化上的皈依和精神中的礼拜，少了自然与双手共同的打磨以及尘世与时间的携手酝酿，味道便只是味道了。当我们凭借着现代化的交通工具，悠游在曾经的古道上时，千万的疑问应该涌出来：是谁第一次有勇气走过这条坎坷的道路，又是谁第一次神圣地完成了宝马和香茗的交易；是谁坚定地结成了第一支远征的马帮，又是谁第一个无畏地涉足了遥远的异地；是谁家虎个生生的后生一去不复返，又是谁心心念念的女娃倚在门边……茶马的故事虽然老去，但总有一股劲香熨贴着世间的奔忙，告慰这情深款款的人们，千万里不变，千百年如一。
案几上沏一壶汉中好茶，叶如立马、清气氤氲，我自独斟独饮，却并不寥落孤单。
（作者宋振宇，我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10届毕业生，现供职于西安科技大学党委宣传部）
